顾 雯

作家尹文武。 （受访者供图）

2022年2月19日，贵州省首届文学奖获奖名单公布，尹文武的短篇小说集《飞翔的亚鲁》在列。此前，短篇小说《飞翔的亚鲁》还曾获得2020年度贵州省优秀文艺作品奖。

尹文武是贵州银行贵阳管理部办公室主任，也是中国作家协会会员，在《人民文学》《十月》《青年文学》等文学期刊上都发表过小说，还出版了三本短篇小说集《飞翔的亚鲁》《造梦记》《晒土地》。他的文学启蒙始于高中时期，第一次在县城图书馆接触到纯文学杂志，从文学爱好者到贵州省知名作家，尹文武在文学追求的道路上无疑是成功的。但一个作家的养成，非朝夕之事，写作需要持之以恒地深入观察和独立思考。

生活在城市

2019年8月的一个清晨，太阳穿过楼宇，把它的能量投进房间。窗帘挡住一部分光和热，另一部分被墙壁、地板还有床上的凉席吸收，尹文武挪了挪后背，依然感到黏腻和热。

他几乎一夜没睡。前一天，同为作家的好友夏立楠来电告诉他，自己的小说被《人民文学》留用了，激动之情溢于言表。两人开始写小说的时间差不多，都在2013年前后，只不过被外界打上的标签不同，夏立楠是“90后新锐”，尹文武则是“大器晚成”。挂电话后，夏立楠把《人民文学》编辑刘汀的邮箱发给他，让他也试着投稿。

那段时间，尹文武都没睡好。电梯间里，同事看他疲惫，问忙什么，他摸了把后脑勺，摊开满手的汗，“贵阳的天气太热了。”6个月前，尹文武从安顺调到贵阳，负责贵阳管理部办公室的工作。在办公室摸爬滚打10多年，他自认为工作方面还是“搞得转”，但生活环境的变化却给他带来苦恼。不仅是热，他经常跟同事吐槽，市西高架桥上的车太多，轮胎在桥面上摩擦的声音太大，“整夜都好像听到蛙鸣。”

蛙鸣的记忆来自于尹文武童年时期，他出生于息烽县乌江边一个叫尹家坝的小村子，乡村生活是他最难忘的记忆。也因此，他目前发表的小说大部分是乡村题材。尹文武从学校毕业后进入银行工作，在城市生活已经多年，但他说，“我不懂城市。”

尹文武了解农村，体现在他对小说细节的把握上。中篇小说《匠王》里有一段关于骟鸡的描写，“（他）一把抓住芦花公鸡，两膝夹住，左手抓住鸡腿上部，右手将鸡翅膀交扭，扑扑地拔去肋下的软羽，又是手起刀落，‘沙’的一声，血腥味从创口里喷薄而出。”《中国作家》文学编辑部副主任赵依曾点评过这一段文字，“作者观察力敏锐，下笔果断，对乡村生活有深入了解。”

有了对生活的观察积累，借助文字，尹文武构建起小说里的世界，一个个人物悉数登场，在巨变的时代里执着和挣扎，试图找到心灵的归属，他笔下的人无一例外都有一股劲，或是对生的向往，或是对善的追求，又或是在与平庸的对抗中、落败又冲锋的勇气。作家王华曾说过，“尹文武是个优秀的作家，懂小说，他的小说能让人看到现实之外的世界。”

重审写作态度

2019年10月，尹文武在国庆期间完成了短篇小说《飞翔的亚鲁》，他很喜欢这篇小说，特别是结尾部分，“写到阿公一家用铁船载着死去的青马逆流而上时，我很感动。”直觉告诉他，这篇写作过程很顺利的小说也许是个新突破。他的直觉是对的，小说发出去后9天，得到编辑刘汀的回复：小说不错。

“殿堂级的刊物，以前根本不敢想。”他说。最终，短篇小说《飞翔的亚鲁》发表在《人民文学》2020年02期，作为短篇小说栏目的头条被重点刊出。

激动得一夜未眠，尹文武想了很多，“不能只看数量，写得不好宁愿不发。”短篇小说《飞翔的亚鲁》发表前，尹文武在国内20余个文学期刊上发表过，高产时一年要发七八个小说。谈起早期部分作品，他毫不避讳地说，“太粗糙了，简直不忍直视。”现在，他渐渐意识到粗糙带来的问题，他用好友肖江虹来举例，“一个小说反复打磨几十遍，一直改到一个字都不能动为止。作家就应该用这种态度来对待自己的每一个作品。”肖江虹是贵阳市作家协会主席，也是贵州文学史上首位荣获鲁迅文学奖殊荣的本土作家。

之后，尹文武又集中精力创作了多篇脱贫攻坚题材的小说，《阿公失踪》《巴诺王》分别在《红岩》《山花》发表，《巴诺王》同时被《长江文艺·好小说》和上海《思南文学选刊》转载。小说《军马》、组诗《断桥》发表于《十月》。

2021年下半年，贵州一位作家与《十月》的编辑李浩在北京小聚，李浩告诉他，《十月》2021年第三期在贵州卖得不错。小说《军马》正是发表在那一期。李浩的话由这位作家在微信上转述给尹文武，“说明贵州的作家想看看，要是尹文武可以，那大家都有机会了。”他打趣。

早年，《山花》杂志副主编、作家谢挺说过，“小尹是1970年代生人，这个年纪写小说自然谈不上早慧，不过，两年里能写出10多万字，并悉数发表，且都在省市一级的文学刊物上，这就不简单了。”近两年，尹文武的创作开启了一个新的维度，被更多的人关注和认可。文学评论家索良柱在评论尹文武小说《巴诺王》时写道，“读罢第一反应是欣喜：贵州又有一位青年小说家上道了。”2022年是尹文武写作的第8个年头，他创作、发表的小说已超50篇近100万字。

《飞翔的亚鲁》是尹文武在贵阳工作后创作的第一篇小说，从那开始，他的创作渐入佳境。谈到这个问题时，他半开玩笑地说，“作家就是不能太安逸，来到贵阳才晓得睡不着也有好处。”

作家的B面

提起尹文武，更多人熟悉的是他另一个身份——贵州银行贵阳管理部办公室主任。

按尹文武的说法，他写小说算快的，除了思考的时间，动起笔来，万字以内的短篇小说，一个周末可以完成，两万字以上的中篇，只需要四五天。这种高效，在他的工作中也能见到，公文不管长短，经他动一下结构，删改一些句子，整体思路就很清晰了。贵阳管理部办公室的同事佩服这样的能力，追问写公文的秘诀，尹文武并不正面回答，只是嘴角微扬，用夹杂息烽口音的普通话说，“无它，唯手熟尔。”顺势做出双手交叉抱胸的姿势。

尹文武的世界里没有“天大的事”，办公室同事偶有急躁时，他会眯着眼看着对方说，“举重若轻，举重若轻啊！”一边说一边抱着手往椅背上再靠一靠，好像要确认信息已经传达到位。

近几年，尹文武迷上了脱口秀，他爱听相声，也看小品，“脱口秀大会”“吐槽大会”几乎一集不落。有段时间，他见人爱说“Hello”，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，其实是在模仿脱口秀演员杨波。有的同事知道，会和他对上几句，有的同事没能第一时间听懂，只能用微笑附和，他也不在意，好像说出来只是供自己回味乐呵一番。

说电视上的段子效果不佳，但尹文武自己的原创“包袱”常能抖响。某次办公室聚餐，觥筹交错间，话题不知怎么就引到工资多少的问题上了，四五个人各自为政，讨论激烈。尹文武环顾一圈，清了清嗓，“你们知道贵州银行最有钱的是谁吗？”预感到会有一个惊人的答案揭晓，所有人都停下来看他。只见他身体前倾，郑重其事地把两只手搭在桌上，“第一名是金银富，第二名是张晶晶，第三名是杨银银。”话音落，大家哈哈笑起来，他说的三个人中，除了第一个是贵州银行总行的同事外，剩下两个都是贵阳管理部的同事，彼此很熟悉。开了个好头，大家继续谈笑，聚餐气氛又重归欢快。